重生回1976年8月10日的第一时间。
江晚吟来不及思考,骑着二八大杠就往部队赶。
刚到干部办公楼,她就把车丢到一边,匆忙拦住上楼的书记。
“等一下,书记,我要把结婚报告拿回来!”
正要上交结婚报告的书记停下脚步,又诧异又无奈。
“你和陆知珩两个同志怎么回事?他上午刚交把报告交上来,你下午又拿回去……”
江晚吟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书记,我有些地方信息填错了,改完了之后再拿来。”
她从书记手里拿了报告就跑。
等出了部队,确认没有拿错报告后,江晚吟直接把撕毁,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紧绷的背才松懈下来。
上辈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高中生,能嫁给陆知珩这个东部战区野战营的营长,是天大的福气。
却没人知道,她江晚吟也曾考上过大学。
是和陆知珩领证的时候,他单膝跪地承诺她:“晚吟,如果你去读大学,家里就没人照顾了。”
“我会养你,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以后我的津贴工资,都交给你管。”
他又哄又求。
所以,江晚吟上辈子才会放弃了读大学,在家赡养公婆、照顾孩子。
她折断自己的翅膀,困在柴米油盐里。
陆知珩却没了家庭的压力,步步高升。
只是不管他调去哪里,文工团的楚姝兰就带着女儿跟着他去哪里。
他从开始的一周回家一次,变成一个月回家一次,再到一年只回家一天。
最后,江晚吟劳碌过度,死在地里的时候,陆知珩都没回来看她……
重来一世。
江晚吟不想再吃这种苦,也不会再嫁给陆知珩了。
她眼眶发红,连忙三步做两步,回了家属院。
然后又将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翻出来,好好藏起来。
然后抹去泪水,在日历上找出去报道的日子,用钢笔把那天圈出来。
二十天。
还有二十天,她就能逃脱这个牢笼。
沉思间,天已经擦黑了,门口传来开门声。
陆知珩下训回来了。
见江晚吟脸色苍白,他连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脸色这么白?”
江晚吟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事……”
被拒绝陆知珩也不恼,从军装的兜里拿出一捆大团结和粮票布票递给她:“这是给我们准备婚礼用的。”
“晚吟,你看我们定在什么日子结婚合适?”
他总是这样,看起来温和又会照顾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然后自愿付出一切。
所以自己才全然不知道,他在军区文工团,还有楚姝兰这朵解语花。
江晚吟没接那笔钱,强压内心翻涌的情绪:“结婚的事情先等等吧,也不急。”
上辈子,结婚报告的审批一下来,她和陆知珩二十天后就打了证。
但这辈子的二十天后,她只会做一件事——去哈工大报道上大学。
陆知珩刚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冷淡,正要问:“你不是想要快点领证……”
话没说完,就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知珩,实在是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陆知珩脸色诧异,连忙起身去开门。
江晚吟闻声回头,就看见楚姝兰穿着碎花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牵着她五岁大的女儿娇娇站在门口。
见到江晚吟在家,楚姝兰脸色有些不自然:“这就是晚吟妹子吧,初次见面,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
“晚吟妹子,我家在维修,现在没地方住了,能麻烦你和知珩一晚吗?”
楚姝兰不好意思地挽起了碎发,眼神楚楚可怜。
江晚吟只觉得好笑,她的房子离军区大院远着,不远数里来找陆知珩求依靠,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像是生怕江晚吟拒绝,陆知珩连忙应了下来,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快进来吧。”
接着才偏过头,和江晚吟解释:“晚吟,让她们母女借宿一晚吧,就在客厅打地铺,行吗?”
江晚吟心口发酸,皮笑肉不笑应了句:“随你。”
然后转身进了屋,插上磁带开始听广播。
一直听到半夜十二点,她正准备上床睡觉。
隔壁突然传来细微的敲门声,和楚姝兰压低到极致的询问。
“知珩,我不小心把被子和裤子弄湿了,你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江晚吟愣在原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去听隔壁的动静。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
陆知珩开门了。
江晚吟心口骤然蜷成一团,痛的厉害。
她麻木迈动步伐到床上躺下,用被子盖住脸,想屏蔽外面的声音。
可陆知珩和楚姝兰的声音,却直往她耳朵里钻。
她清楚听见,楚姝兰惊呼一声,然后说:“……不知道怎么,好疼,好涨……”
陆知珩的声音也又低又哑:“我帮你揉揉……小声点,别吵醒晚吟。”
或许他们没做什么,可这样的接触真的在正常范围内吗?
江晚吟又想起上辈子。
表面上,陆知珩把所有的津贴都给了她。
实际上,军区年节发的礼品,粮票布票、还有年终补贴、水果都全部给了楚姝兰。
他说:“姝兰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你也是孩子妈,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的天平永远倾向楚姝兰。
完全忘了,他外出的时候,江晚吟也是一个人照顾孩子。
最最可笑的是。
就连江晚吟精心养大的儿子,后来爱上了楚姝兰的女儿,还反过来劝她。
“妈,你就和爸离婚吧,反正这些年,你和爸也没过过什么夫妻生活。”
现在想这些事,江晚吟都忍不住心脏抽痛,不断后悔为什么当初连大学都不上,就要嫁给陆知珩。
她难过了一晚上没睡着,等天快亮了才眯了会。
隔壁院子的公鸡一打鸣,她又起来做早饭了。
因为一会,江晚吟要去赶9点回乡下的班车。
早上8点,粥和馒头才刚做好,陆知珩就下了早训回来了,身后还带着楚姝兰母女。
她扯了扯身上的墨绿色旗袍,满脸风情:“嫂子对不起,我可能还要再打扰你和知珩几天。”
江晚吟抿着唇还没说话。
楚姝兰的女儿娇娇闻到粥香,开心的笑了起来,直接跑到厨房去端馒头盛粥。
粥盛出来正好三婉,娇娇自己一碗,楚姝兰一碗,陆知珩一碗。
唯独没有江晚吟的份。
江晚吟也没恼,静静看着他们三人喝了一口粥,又全部喷了出来。
娇娇眼泪汪汪窝在楚姝兰的哭:“妈妈,这个粥好辣!”
陆知珩连忙起来,拿起暖水瓶给娇娇倒水,结果暖水瓶里面根本没有水。
“嫂子一定是看不惯我来,所以才会往粥里放辣椒吧,我走就是了!”楚姝兰哭哭啼啼的,带着女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陆知珩送了一段路,折回来时,凌厉的眉头紧皱着:“你为什么非要故意往粥里放辣椒,你明明知道,小孩子吃不了辣。”
江晚吟确实知道。
只是,她上辈子同情楚姝兰一个人带孩子不方便,任劳任怨给她做饭,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与其以后要委屈自己,不如现在就委屈一下楚姝兰吧。
“可能放错配料了吧,昨天晚上你的房间好像有猫叫,吵得我没睡好,我才会放错。”
“什么猫叫……”
陆知珩一瞬想到什么,白着脸没再问下去。
喉结滚了滚,只干干巴巴解释一句:“你做饭辛苦了,我刚刚不该那么说。”
“你不喜欢她们在家里吃饭的话,我以后就不带她们来了。”
他的承诺没有任何效力。
他的反应,却往江晚吟心口上狠狠刺了一针。
江晚吟脸色发白,不想再多说,在日历上又画了一横后,丢下陆知珩回了老家。
班车摇摇晃晃一整天,江晚吟屁股都晃碎了,才在太阳下山前到了家。
一埋进家门槛,她就对着正在收谷子的爸妈,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爸,妈,我想和陆家把婚退了。”
江父瞪大了眼,手里的簸箕砸在地上。
他眉头皱着,黢黑的皮肤紧皱在一起,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江母连忙放下扫把,握住江晚吟的手,把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乖囡囡,是不是陆家小子欺负你了?”
久违的关怀让江晚吟红了眼,她紧紧抱住妈妈,闻妈妈身上温暖的稻草香。
“没事……我没事。”
上辈子,她一个人带着发烧的儿子去卫生所看病,结果家里不知道怎么着了火。
她再赶回家时,竟然连爸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重活一世,她绝对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当晚,江父坐在家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抽了一晚上的旱烟。
第二天一早。
他就红着眼,拉着江晚吟去了陆家退婚。
自从陆知珩当上军官后,陆母就想退了这门婚事。
一听江父是来退婚的,当即咧开大牙,拿上定亲的凭条去了大队。
在大队长的见证下,江陆两家归还定亲信物,婚约解除。
大队长将婚书彻底撕毁的那刻,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挪开,江晚吟眼底有了水光。
这辈子,她终于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江晚吟没和爸妈说自己打算去外地读大学的事,在家陪父母住了三天后,她才回城里。
进屋的第一件事。
江晚吟在日历上画上横线。
还剩10天,她就能心无旁骛去哈工大读书了。
江晚吟开心笑了笑,放下土特产,正准备回屋。
楚娇娇却突然从她的房间里冲出来,去翻她刚刚放下的特产。
“这都是什么啊?好脏啊,这能吃吗?”
江晚吟心口发紧,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
娇娇就踩碎了地上的土鸡蛋,嫌弃踢了踢那块黢黑的腊肉:“什么啊,猪都不吃这些的吧!”
黄橙橙的蛋液淌了一地,江晚吟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她眼睛红的可怕,上前一把推开娇娇:“对我道歉。”
娇娇被拉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阿姨对不起,阿姨打娇娇吧,只要不赶娇娇和妈妈走,阿姨怎么打娇娇都可以!”
江晚吟莫名其妙:“你……”
下一秒,陆知珩突然从大门口进来,猛地推开她抱起娇娇:“江晚吟!你发疯也要走个度,是我让姝兰在你的房间睡下的,你拿小孩子出什么气!?”
江晚吟的后腰猝不及防撞在桌角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捂着刺痛的腰,这才发现,房子里关于她的东西,已经被丢了大半。
她买的橙黄桌布,被换成了透明的隔热垫。
她插到花瓶里的野花,也被丢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花瓶。
她忍着情绪,想先去找药酒擦擦后腰,再来和陆知珩讲道理。
结果转身就听见陆知珩在哄娇娇,“娇娇不哭,叔叔替阿姨给你道歉。”
江晚吟听的,一下又火冒三丈!
她转过身看着陆知珩,语气算不上好:“陆知珩,本来就是楚娇娇打翻了我的土特产、打翻了我爸妈给我的爱。”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也轮不到你替我道歉!”
陆知珩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江晚吟后腰痛的厉害。
她无视陆知珩,准备回房擦药酒,然后收拾东西搬出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陆知珩一把将她拉住,扯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迅速关上门,然后将江晚吟圈进怀里,柔声轻哄:“好媳妇,我们都要结婚了,帮姝兰和娇娇只是举手之劳,你别生气了。”
他说着,薄唇贴在江晚吟的侧颈,轻轻摩挲。
“你房间姝兰没住,就放了些东西,我待会替你收拾出来。”
“别闹脾气了,8月25号是个好日子,等领导批了我们的结婚报告,我们就办酒席结婚吧。”
江晚吟偏头躲开他的亲昵,脸色难看:“再等等吧。”
上辈子,她几次催促陆知珩,陆知珩也没答应办酒席。
现在等自己去了哈工大,她会有崭新的未来。
陆知珩上辈子欠她的爱和酒席,一定也会有别的人,愿意为她双手奉上。
陆知珩被她的冷淡刺到,眉慕微敛:“以前你不是一直想要快点领证办酒席吗?为什么这几天我说了几次,你都说再等等?”
他的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这是他们少有的亲密时刻。
放在以前,江晚吟肯定满心欢喜,小鹿乱撞。
可现在一想到他和楚姝兰,江晚吟就一阵恶寒。
更别提她9月1日才去哈工大报道,要是25日就结了婚,她还怎么逃出这牢笼?
江晚吟后退两步,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这是我和你一辈子的大事,当然要充足的时间准备。”
“这些日子都不太好,不如9月2号吧。”2号她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陆知珩没起疑心,只应了一声:“你说9月2,就9月2吧。”
“今天晚上我做饭,就当是代替姝兰和娇娇替你道歉吧。”
他的温柔又体贴,好像是在平息江晚吟的委屈。
可江晚吟攥着的手渐渐收紧。
和陆知珩住在一起这两年,家里无论是打扫还是煮饭,都归江晚吟负责,陆知珩几乎不会帮忙。
她现在也很想问陆知珩一句。
他和楚姝兰是什么关系,又替楚姝兰向她道歉?
没等她问出口,陆知珩就高兴地出门去厨房了。
江晚吟看着他的背影,感受这手上残留的余温,苦笑一声。
还好,还好只有10天了。
她扶着腰,忍痛垫着脚,从柜子上拿下红花油,结果又够不到后腰的伤。
江晚吟左右为难,想了又想,才拿着红花油去找陆知珩。
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陆知珩和楚姝兰互相依偎着做饭。
楚姝兰一边摘菜,一边用帕子给陆知珩擦汗:“知珩,原来你炒菜也这么厉害,晚吟妹子真是有福了。”
陆知珩不躲不闪,笑着应和:“哪里,你快出去吧,这里油烟呛。”
“知珩,没关系的,我想帮帮你……”
江晚吟握着红花油的手骤然紧缩,只觉得这一幕刺眼的很。
她转身想走,客厅玩耍的娇娇突然看向她,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江晚吟顿时一口气噎在心口,又不好发作。
她连饭都没吃,直接出门去了卫生所,找护士帮忙用红花油揉开后腰的淤血。
护士给她揉好伤口,又仔细叮嘱:“最近不要太过劳累,别到时候伤到骨头,留下后遗症。”
护士一走,楚姝兰找了进来,对着江晚吟挑衅炫耀:“你躲到这来了,真是让我和知珩哥好找。”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江晚吟面前闻了闻,又用手扇了扇鼻尖:“一股乡下味,穿的土死了,难怪你回去乡下那三天,知珩像个饿死鬼一样,每天都拉着我在你的床上……”
江晚吟像是吞个了苍蝇,恶心地不行。
她按着后腰,忍着心口的绞痛回怼:“你这么有本事,那你怎么不让陆知珩娶你?”
楚姝兰脸色一白,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最后她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指着江晚吟的鼻子:“你以为他娶你是因为爱你吗?我们走着瞧!”
楚姝兰说完就走了。
江晚吟脸色难看,缓了又缓从卫生所回去。
刚到家门口,还没进去。
楚姝兰啜泣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知珩,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嫁给你表哥,你会娶我吗?毕竟我们才是一起读书的同学。”
“而且你又不喜欢江晚吟,为什么非要和她结婚?”
下一秒,陆知珩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军区公务繁忙,爸妈总要有人照顾,她喜欢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前世用了一辈子得到的答案,现在亲口从陆知珩口中说了出来。
江晚吟站在门外,心都冷了半截。
为自己上辈子对陆律臣、对陆家的付出而感到不值。
她就这样站在门外,一直等到屋内的两个人腻歪完,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进门。
客厅里,陆知珩和楚姝兰站在一起,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眼里都是柔情。
看到江晚吟,他撤回了手:“姝兰说你去了卫生所?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明明是在关切,江晚吟却听不到半点真心。
她垂下眸:“没什么,我累了,想睡了。”
可要进房间时,脚步又踟蹰住。
房子里就两间卧室,如今陆知珩住一间,楚姝兰住一间,没有她的。
她也不想跟这两个中任何一个人,共处一室。
陆知珩也看出了她的犹豫:“晚吟,我们睡一间,反正我们都快要结婚了。”
江晚吟没应声,护士‘好好休息,不能劳累’的叮嘱还在耳边,她犹豫再三,还是说:“我睡客厅。”
说完,也不管陆知珩的脸色,就去房间里拿了被子放到沙发上,又吃了医生开的止痛药,才睡下。
有陆知珩和楚姝兰在,她以为自己睡不着。
可也许是药物作用,她很快就昏昏欲睡,还梦见了前世。
那时她已经劳累过度,身体已经和个破风箱似的到处是病了。
陆知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拉着他的袖子,央求他带着自己去医院看看。
都到了半路上,结果楚姝兰打来电话说她摔了一跤,腰疼地厉害。
陆知珩当即就让江晚吟下了车,他说:“你看起来没什么,反而姝兰在这些年在文工团跳舞,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等我闲了再回来找你。”
江晚吟看着他开车远去,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半梦半醒间,她抓住一个人的手婉,喊了句:“不要走!”
陆知珩本来只是出来给江晚吟盖被子,现在被她猛地拽住。
他只能坐在沙发边,静静看着江晚吟的睡颜,看着看着又情不自禁在她的额尖落下一个吻。
其实。
刚刚楚姝兰的问题,他的回答并完全。
从来都不是陆家需要江晚吟这个儿媳,只有他需要江晚吟而已……
第二天,江晚吟刚有些醒意,突然,一大盆水倒在了头上!
她猛的惊醒,就看到娇娇站在一旁,手里拎着空掉的搪瓷盆。
她尖叫的喊着:“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你欺负我妈妈!”
江晚吟只感觉自己神经都快被折磨得衰弱了,忍无可忍,坐起来看着娇娇,眉心的怒气直跳,“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揍你是不是?”
楚姝兰也不知从哪儿来,径直给了娇娇一巴掌,“我怎么说的,让你不要打扰阿姨睡觉,怎么这么不听话。”
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姝兰训斥没停,可话语轻飘飘的,一看就是做给人看的。
江晚吟冷笑一声,没多说什么,将被褥抱去外面挂在绳上风干。
刚挂好,陆知珩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江晚吟,你怎么能打娇娇?你就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一个孩子。”
“作为军属,你要时刻记得为人民服务的本分!”
“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一连三句责问,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
江晚吟心口发滞,下意识脱口而出:“要不我们还是退婚吧。”
陆知珩难以置信,眉心瞬间高高蹙起:“你说什么?”
江晚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并不是让陆知珩知道她退婚的好时机。
距离她离开只剩下几天了,她不能节外生枝。
“没什么,你听错了。”江晚吟扣紧掌心,撇开话题,
陆知珩看她这幅表情,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不安。
他把刚刚的责备全咽下去,竭力放缓了声音哄她:“不管别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用退婚这种事情来威胁我。”
“以后不要再提退婚了,我会伤心的。”
陆知珩言辞恳切,好像是真的在乎她。
可要是真的,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发现,她的腰被撞伤了。
可要是真的,他为什么一直和楚姝兰纠缠不清?
江晚吟心脏里情绪翻涌,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糊弄他。
楚姝兰今天抱着娇娇从屋内走了出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江晚吟,“嫂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不能打娇娇啊,求你放过我们孤儿寡母,我替她向你跪下了。”
楚姝兰说着就要跪下。
娇娇一脸红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着手指头指着江晚吟。
陆知珩一把拉住就要下跪的楚姝兰:“你跪什么,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你。”
陆知珩低下头,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沓粮票递给楚姝兰:“夫妻本是一体,晚吟做错了事我也有责任,我替她向你道歉。”
江晚吟最烦听见“替她道歉”这四个字。
她要是真的做错了事情,自己会承担。
可要是没有……
江晚吟勾起唇角,对着楚姝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可真够狠心的,连5岁的女儿都能利用。”
楚姝兰脸色一变,眼睛一眨泪又掉了下来:“你说我让娇娇撒谎吗?她只有五岁!”
“娇娇,妈妈带你走,这里不欢迎我们。”她说完,抱着孩子就冲出屋门,往马路上走。
“姝兰!”陆知珩高声喊道。
他焦急的看着楚姝兰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江晚吟。
没犹豫多久,陆知珩就做了决定:“晚吟,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接着就追了出去。
江晚吟气极反笑,将被褥晒好后。
第一件事,她在日历上划下横线,现在距离9月1号她去哈工大抱到,只剩下5天。
第二件事,她进屋收拾好东西,然后拿着钱,去了火车站买票。
她排了很久的队,终于买到了一张去哈工大的卧铺票。
握着那张还有些发烫的纸票,江晚吟心中的阴霾淡了许多。
她将那张载满了她美好愿景的票,锁进了自己的小皮箱。
第三件事,江晚吟不想再回野战军家属院。
她找了一个8毛一晚的招待所,打算在招待所住下,一直到9月1日去哈工大报道。
结果到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不见了。
江晚吟的心顿时高高提起,连忙匆匆往陆家赶,去找录取通知书。
一进陆家的门,就发现陆知珩带着楚姝兰和娇娇回来了。
娇娇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趴在陆知珩怀里朝她做鬼脸。
“哼,我讨厌这个阿姨。”
她抱着陆知珩的脖子撒娇:“干爸,我不想跟她一起住,她可凶了。”
陆知珩歉意的看着江晚吟,拍了拍娇娇的背,“娇娇乖,干爸会跟你干妈好好说的。”
江晚吟本来就烦,语气冷硬:“我可没说要当她干妈。”
陆知珩将娇娇放下,耐着性子来哄她:“晚吟,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娇娇懂事,原谅你了。”
江晚吟真的累了,这种事情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她真的疲惫至极。
她厌倦的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是我不对。”
江晚吟敷衍完他,急着进门去找通知书。
不料手腕却被陆知珩紧紧拽住,他把江晚吟的日历拿过来,指着上面的日期问她。
“那你告诉我,你这是在画什么?9月1也不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江晚吟,你在计划什么?”
陆知珩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安。
江晚吟的目光落在日历上,很随便回答了一句:“我只是在算,我们的结婚报告交上去几天了。”
陆知珩的疑虑这才褪去,脸上重新挂满柔情。
“确实交上去好几天了,按道理也该批准了,要不我去问问。”
“不用!”江晚吟警铃大作,连忙摇头,“估计过几天就下来了,也没必要去问。”
陆知珩刚下去的疑惑又冒上来,正要追问江晚吟。
楚姝兰这边就突然开口问:“知珩,我上次听团长说你可能要调去上海是真的吗?”
“要是调去上海了,你和晚吟岂不是刚刚结婚就要分开?”
陆知珩脸色一变,连忙去看江晚吟的表情。
见江晚吟好似丝毫不在意,第一次,他对楚姝兰沉了脸:“没影的事情,别乱传。”
楚姝兰被训斥得没了脸,愤愤含着泪带着孩子去了厨房。
上辈子,江晚吟和陆知珩没结婚多久。
他就因为立了功调去上海,那时,江晚吟伤心又难过,好久才打起精神。
现在……
陆知珩尴尬和她解释:“晚吟,调去上海的事还没确定,我打算确认了再跟你说的。”
“没事,我不介意。”
江晚吟没有闹脾气,也没有质问,趁着楚姝兰没在她的房间,连忙进门反锁去找录取通知书。
陆知珩看着她匆忙的背影,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来。
他走到卧室门口,抬手想要去敲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无力垂下手。
江晚吟完全没觉察到陆知珩的情绪。
她把整个房间翻了过来,也没找到录取通知书。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江晚吟思绪一转,目光落在垃圾桶上。
她的心狠狠跳了跳,把垃圾桶全部倒扣。
瞬间,一推碎纸片纷纷扬扬飘出来,正是她的哈工大录取通知书!
江晚吟眼眶一酸,手指尖把掌心扣出血来。
她已经忍无可忍,直接拉开门冲进厨房,在陆知珩震惊的目光中质问楚姝兰。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江晚吟只问了一句,楚姝兰就期期艾艾,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妈妈!”楚娇娇尖叫一声、
猛地冲到江晚吟面前,对着江晚吟又打又咬!
“坏女人,叫你欺负我妈妈!”
陆知珩眉头一拧,斥责江晚吟:“你又胡说些什么?”
江晚吟笑了一下,唇角却一丝弧度都没有:“我胡说?”
“陆知珩,我听说军区文工团的人说,你把楚姝兰接回家,还说是我的主意?”
“要是军区知道,你和楚姝兰之间打着战友的名义,在我这个原配面前搞破鞋……”
对上她通红的双眼,陆知珩噎了半天,缓了又缓才说:“我和姝兰什么都没有。”
“这话你自己信吗?”江晚吟揪紧手指反问。
自从发现录取通知书被撕碎的那一刻起,她破罐子破摔了。
要是她不能去上大学,楚姝兰、陆知珩,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江晚吟脸色难看,推开一直打她的楚娇娇,走到楚姝兰耳边低语了一句:“要是我的通知书补不回来,我一定去军区举报你和陆知珩。”
说完,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陆知珩,转身就走了。
等离开家属院,初秋的凉风一吹。
江晚吟才发现她的手被楚娇娇咬出几个牙印,正汩汩往外冒血。
伤口很痛,但江晚吟的心更痛。
她狠狠擦去脸上的泪,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着急又忐忑着去了学校。
好在,这两天是高三的班主任守校。
听江晚吟哭着说搞丢了录取通知书,连忙帮忙联系哈工大,让他们在开学前重新给江晚吟邮一份。
江晚吟提着心这才放了下来,一边崩溃大哭,一边给老师道谢。
等情绪全部发泄完,她才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回了招待所。
招待所比较简朴,但江晚吟不在乎。
她一连在招待所住了三天。
8月28日,距离9月1日只剩下两天的时候。
邮政的邮差终于给她送来了一份新的录取通知书。
江晚吟心里的阴霾这才散去。
听说哈尔滨入冬早,她正准备上街去买点雪花膏和冬季用品。
不想一开门,就看见陆知珩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抬着手正要敲门的样子。
见到江晚吟,陆知珩双眸一亮,眼里瞬间有了笑意。
他连忙从兜里拿出一枚精致的金戒指,递到江晚吟眼前。
“晚吟,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我已经让楚姝兰从家里搬出去了,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吧,我们以后也生一个孩子,一家人幸幸福福生活在一起。”
江晚吟看着那枚金戒指,五味杂陈。
前世她苦苦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陆知珩也没给她送过戒指,更别提要带着她一起调走。
而现在,曾奢求不到的东西唾手可得,江晚吟却一点都不高兴。
她心口抽痛,眼眶发酸。
陆知珩以为她是高兴地红了眼,连忙将她揽入怀中:“我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辜负你。”
“不是说2号办酒席吗?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帮厨我也找好了,明天我就去把爸妈都接过来。”
他面面俱到,温柔深情到几乎挑不出刺来。
可江晚吟却不敢去想,陆知珩做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因为爱她。
还是……担心她去军区举报?
怀疑一旦埋下种子,她就没法再相信陆知珩。
也说明,这段感情确实已经没了延续的必要。
她不仅不想过前世的苦日子,更不想一辈子活在对陆知珩的怀疑里。
她没去接戒指,又推开陆知珩:“那你能保证,以后都不和楚姝兰来往吗?”
陆知珩瞳孔闪了闪,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我会处理好姝兰和娇娇的,不会让她们打扰我们的,你放心。”
江晚吟半信半疑:“那好,你回家,9月2号再来招待所接我。”
怕慌话说的不够真,她又补了一句:“你很久没回乡下了,家里的习俗就是结婚前,男方和女方不能见面。”
“戒指……也等到结婚的时候再给我吧。”
听到这句话,陆知珩才安下心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他走远,江晚吟才上街去买东西。
这两天,她跑了好几个市场,一分钱掰成两瓣去花,才勉强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凑齐。
路绕的远,回招待所的时候,江晚吟经过家属大院。
她下意识往以前住的小院子看了眼,门口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双喜。6
很喜庆,是她喜欢的。
可她心里却连一丝归宿感都没有,只想快步逃离。
一直等到回到招待所,江晚吟慌乱的心才咽回到肚子里。
8月30日这一晚,她彻夜未眠。
每迷一会眼睛,她就忍不住去摩挲枕头下火车票和录取通知书。
每一下都像是摩挲她近在咫尺的梦。
9月1日,天都没亮。
江晚吟就拎起了行李,准备退了招待所的房间去火车站。
谁知打开门的时候,却陆知珩撞了个正着。
陆知珩显然刚来,军装上还沾着露珠。
他锐利的目光落子江晚吟的小皮箱子上,警惕握住了门把手。
“你要去哪?拿着箱子做什么?”
江晚吟手心沁出汗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里忙不过来,回去帮你。”
她的话漏洞百出,陆知珩滚了滚发涩的喉结:“可你不是说,咋们俩结婚前不能见面吗?”
江晚吟心口一沉,正想着用什么话搪塞他。
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传来:“知珩!”
楚姝兰来了。
她站在不远处,看向陆知珩的眼中噙满了泪光。
陆知珩没什么反应,目光还是落在江晚吟的身上:“晚吟,不是我叫她过来的。”
他在解释。
江晚吟却看见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拳头紧攥到泛白。
他的全身上下都写着在意楚姝兰,又何必要装出一幅爱她的模样?
明明不久前,江晚吟还很在意这件事。
但现在,她竟然连好奇都没有了。
她看着楚姝兰装柔弱、装可怜,又装晕倒。
又看着陆知珩满脸担忧,小心翼翼把楚姝兰将她抱在怀里:“姝兰!”
他着急到额尖都溢出了汗珠,匆匆把楚姝兰打横抱起就要去医院。
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似的,伫足回头,满眼深情看着江晚吟。
“晚吟,我的心里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
“等我回来!”
他说完,才急急忙忙送楚姝兰去医院。
明明楚姝兰这种幼稚的把戏,人人都能看穿。
但偏偏,陆知珩每次都心甘情愿往里跳。
江晚吟看着走廊尽头,陆知珩消失的背影,虚虚握了握窗口那最后一丝月光。
最后,她什么都没握住。
江晚吟扯开唇角苦笑了一秒,就再次拿上了行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火车站人山人海,直到进站后,江晚吟才松了一口气。
被剪掉一角的火车票,是她自己选择的未来——为中华崛起奋斗一生,余生许国,不问归期。
“开往哈尔滨的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旅客同志排队上车!”
江晚吟闻声排队,顺着人潮向前走去。
从此,她北上去哈尔滨,陆知珩南下去上海,
一南一北,重逢的可能,是再也没有可能……
陆知珩将楚姝兰送到医院,立即折返回招待所去江晚吟。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空的厉害,总觉得这时候不去找江晚吟就会后悔一辈子,甚至半路上,他还买了江晚吟爱吃的糖葫芦。
结果等赶到招待所的时候,里面人去房空。
陆知珩的心一瞬慌了,连忙赶回家,就看见江晚吟的放假里,楚娇娇撕得粉碎的录取通知书。
慌乱间,邻居大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陆营长找晚吟啊,我好像听说今天是她去上大学的日子。”
邻居大妈指着火车站的方向:“估计这会都走了。”
陆知珩手里的糖葫芦顿时从掌心滑落,摔个粉碎。
他匆匆往火车站赶,半路上他又买了一串新的糖葫芦。
祈求着也许这样,就能留下江晚吟。
“晚吟,等我!”他的速度很快,终于赶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身人海,陆知珩握着冰糖葫芦,开始一边喊一边寻找。
陆知珩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着江晚吟。
“晚吟!”他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不是江晚吟,都不是他的江晚吟。
“晚吟!”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声音都在颤抖。7
陆知珩不敢相信,江晚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为了离开他还骗他。
忽然,火车开始启动。
陆知珩忽然有种预感,江晚吟就在这趟火车上。
可他看不到江晚吟,也没有票上不了这趟列车。
冰糖葫芦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碎。
陆知珩失了力气,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苦笑出声。
“晚吟,这是你第一次骗我,没想到是为了离开我。”车站上送行的人越来越少,陆知珩失魂落魄的跟着人群往回走。
陆知珩忽然拦住工作人员:“同志,刚刚那趟列车是去哪的?”
“刚刚的?往北方去的,东北三省都停。”列车员热心的告诉他。
陆知珩原本激荡的心情却瞬间降了下来,他强笑着离开:“多谢同志!”
就算知道又怎样?他连江晚吟去哪都不知道。
陆知珩一路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他走进江晚吟的房间,发现她已经将能带走的行李全部带走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陆知珩看着眼前整洁却完全没有她痕迹的屋子,只觉得内心一阵后知后觉的痛楚。
似乎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可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她。
陆知珩还想寻找什么,唯一留下的只有江晚吟为家里置办的那些物件。
餐桌边她常坐的那把椅子是江晚吟去百货市场买的。
她抢的打折椅子,只花了六毛钱。
那天她很开心,尽管椅子有一角不稳。
客厅窗户上的花盆是江晚吟捡来的。
她放学回家后就抱着那个脏兮兮的花盆回来了。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它洗干净,邻居笑着夸她会生活,给了她一把栀子花的种子。
……
还有很多很多的回忆,陆知珩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家里很多地方都有她的痕迹,只不过他一直没注意罢了。
这个家没有江晚吟,什么都不是。
陆知珩这才想起,他们住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从江晚吟十六岁考上高中后,她就从乡下搬来了城里。
陆知珩一直记得那天,江晚吟扎着两个麻花辫,站在部队门口等他的模样。
她怯生生的看着他,有些害羞,又忍不住打量着他。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好久不见。”
这是两人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陆知珩那时才刚刚接到父母的电话,说让他帮忙关照江晚吟。
可后来,其实是江晚吟照顾他更多。
江晚吟会在他回家后准备丰盛的晚餐,作业上有什么不懂的也会问他。
她读书很刻苦,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经常一学就是深夜。
他们就这样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生活了三年。
一直到江晚吟十九岁,江晚吟高三毕业了。
江晚吟高考结束后,家里就开始催陆知珩赶紧结婚。
他便跟江晚吟提了这个事:“我们结婚吧。”
没有求婚,没有戒指,什么都没有。
江晚吟却还是羞红了脸,点了点头。3
去打结婚报告的那天,江晚吟要去学校看高考成绩和志愿录取。
那是陆知珩记忆里她最开心的日子。
结婚报告!
陆知珩猛的惊醒。
江晚吟就这么走了,但她还是他的妻子,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的妻子。
陆知珩心里燃起希望,江晚吟是她的妻子,他们还没有办婚礼。
他可以去找江晚吟,带着她回来,不管她去哪。
陆知珩开着车去部队,走到发结婚证的窗口,急切的问道:“同志你好,我来问一下我的结婚报告提交了很久了,结婚证却一直没有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抬头,“名字?”
“陆知珩和江晚吟。”
工作人员对着结婚登记表看了很久:“登记表上没有你们的名字,是不是没交结婚报告。”
“不可能!”陆知珩一瞬间天旋地转,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我亲手交的,怎会出错,麻烦同志再帮我找一找。”
工作人员又找了一遍,依旧摇了摇头:“没有,你去登记处问问吧。”
陆知珩心砰砰直跳,走到登记处:“我十天前在这提交了结婚报告,请问是出了什么变故吗?结婚证没发。”
登记处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陆知珩:“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
“陆知珩!”陆知珩心里惴惴不安。
“你的结婚报告不是被拿回去了吗?之后再也没交过来了。”
陆知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谁拿回去的?”
“跟你结婚的那个女同志啊,她说结婚报告填错了。”
陆知珩只觉得晴天霹雳,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来来往往脸上写满了幸福的新婚夫妻,只觉得苍凉。
“晚吟,原来你根本不想跟我结婚。”他自嘲的笑了起来,身形落魄。
他仰靠在长椅上,看着天空,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江晚吟。
这些天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楚姝兰那边。
连江晚吟是什么时候产生了离开的心思都不知道。
陆知珩回到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被江晚吟画上了记号的日历。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江晚吟计算的结婚日期。
而是她离开的日期。
陆知珩在计划着两人的未来,江晚吟却计划着离开。
陆知珩伸手抚摸着日历上的痕迹,往事历历在目,他这才明白,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就在他陷入情绪无法自拔时,有人敲门。
“干爸,干爸,你在家吗?”是娇娇的声音。
陆知珩这才想起她们。
他打开门,就看见娇娇搀扶着脸色苍白的楚姝兰站在门口。
“你怎么出院了?”陆知珩微微皱眉。
楚姝兰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知珩,你是不是很忙啊,都没来看我,我知道不该给你添麻烦,但娇娇一直想你。”
娇娇也在这时适时出声:“干爸,你怎么不来看我和妈妈了啊,我好想你。”
她说完,像往常一样上前扑进陆知珩的怀里。
陆知珩身体一僵,脑海里浮现出江晚吟失望的神色。
他轻轻推开了楚姝兰:“姝兰,我不是拜托了李同志照顾你吗?怎么了吗?”
“没有,李同志人很好,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他了。”楚姝兰说完,虚弱得摇摇欲坠。
陆知珩手刚伸出去,想起江晚吟,又停了下来。
“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尽早搬出去吧,你那边装修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陆知珩别开眼神,不去看楚姝兰含泪的双眼。
楚姝兰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但又不可置信:“是我和娇娇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晚吟不喜欢我?”
陆知珩心底有些烦躁:“你们孤儿寡母,老住在我家也不好,免得落人口实。”
娇娇已经五岁了,自然听得懂什么意思,连忙拉着陆知珩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干爸,你不要娇娇了吗?是因为那个坏女人吗?”
陆知珩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娇娇!我说过了,晚吟是我未来的妻子,也是你的长辈,你需要尊敬。”0
他说完,责备的看向楚姝兰。
“娇娇!住口!”楚姝兰连忙去拉娇娇,哭得不行:“是我不好,我一个人没有教好娇娇。”
娇娇还是第一次被母亲和陆知珩同时训斥,瞬间慌了神:“妈妈,不是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姝兰拦住了嘴。
娇娇一把推开楚姝兰,要冲进房间:“一定是她在背后说我和妈妈的坏话,我要去教训她!”
楚姝兰惊觉不好,但仪式也拦不住。
陆知珩额间青筋直跳,这才发现娇娇的蛮横。
他跟着娇娇走进去,娇娇在客厅没有发现江晚吟的身影,便准备冲进江晚吟的房间。
陆知珩拦住了她:“这是我家,别在我家胡闹。”
他看像楚姝兰,眼神中的厌烦不加掩饰:“你们今天就搬出去吧。”
楚姝兰的脸色瞬间惨白,几乎要晕倒过去。
娇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怔怔的站在那,也不敢在动。
家里又恢复安静,可太安静了。
少了江晚吟的家不算家。
陆知珩想起前几天战友跟他说的话:“既然有了未婚妻,就要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你怎么还把人接回去一起住,我要是你未婚妻,肯定一顿扫帚将你们全部赶出去。”
陆知珩这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上海了江晚吟。
可江晚吟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再回来。
陆知珩去过江晚吟父母的家。
江父江母只说江晚吟出去上大学了,至于去哪了江晚吟也没有说过。
陆知珩心底更加绝望:“为了不让我找到你,你做得这么全面。”
时光飞逝,两年过去。
陆知珩依旧没有任何江晚吟的消息。
江晚吟甚至没有回过家。
就连给家里寄的信都是每次中转不同的地方,从来不暴露真实地址。
陆知珩查不到,但思念却如树根一般蔓延心底。
每时,每刻,每天。
直到那天,他的战友献宝一样的拿出一张照片:“我弟弟在哈工大读书,这回去工厂实地考察,还拍了个合照,你看看,我弟弟真厉害。”
陆知珩本不想看,但又不想扫他的兴。
便看了过去,只一眼,他就在照片中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陆知珩一把夺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的江晚吟笑容较好,尽管穿着工服,带着安全帽。
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找了两年的未婚妻,终于再次出现了。
哈工大!陆知珩眼神慢慢坚定。
江晚吟坐在火车上,听着汽笛声悠扬,心情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火车上有很多她的同龄人。
一个睡在她对铺的女孩子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呀,小同志,你也是去东北那边读大学吗?”
江晚吟回过神来,回了一个笑容,“是,哈工大。”
“好巧啊,我也是,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女孩的神情瞬间开心起来,“我叫林悦然,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晚吟。”江晚吟轻笑道,这是她见过最活泼的女孩了。
林悦然喃喃道:“江晚吟,江晚吟。很好听的名字诶。”
一路上,林悦然叽叽喳喳,但也让江晚吟的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甚至是同一个专业。
几天后,火车终于到了哈尔滨。
哈工大的同学们在火车站接新生。
红色的横幅上写着:“欢迎新同学!”
江晚吟眼中有好奇,有欣喜,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但一双温暖的手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走吧。”林悦然笑着对她说。
江晚吟心里的不安消散,也笑着点头:“走吧!”
坐上学校派出的接送公交车,江晚吟好奇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明明还是盛夏,但哈尔滨远没有北京热。
三三两两的人群结伴而行,大笑着逛街,遛狗,采买。
一片祥和。
林悦然一脸神秘的跟江晚吟说:“听说哈尔滨的冬天可美了,银装素裹,等下雪了,我们好好逛一逛。”
“好。”江晚吟点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正式入学后,江晚吟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
哈工大的课程很满,江晚吟基本上每天都泡在课堂上。
也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偶尔想起陆知珩。
陆知珩应该已经很楚姝兰结婚了吧。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江晚吟又继续埋头苦学。
抽空跟林悦然一起出去逛逛散散心,多余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
时间过得飞快,江晚吟就连放寒假过年都没有回去。
尽管她十分想念父母,为了避免和陆知珩的碰面,还有多花些时间再钻研一些知识。
江晚吟只是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每个月一封。
逢年过节就花五分钱去电话亭给方父母打电话。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了,江晚吟也二十多岁了。
这天,她跟林悦然在食堂吃午饭。
林悦然忽然兴奋的说道:“晚吟!下雪了!”
江晚吟抬头,就看见窗户外,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她也忍不住笑了:“每年下雪你都这么一惊一乍。”
林悦然笑着拉她的手:“晚吟,快快快,我们去看雪。”
江晚吟点头,将两人吃完了的碗筷收拾好,任由林悦然拉着她冲进雪地。
哈尔滨的雪很大,不一会就将一切变得雪白。
江晚吟忍不住伸出手去接冰凉的雪花。
雪花落在手掌心的一瞬间就化为了水,冰凉,还带着一丝清醒的痛意。
她忽然想到了知珩。
就在她分神事,林悦然捧着一个大雪球朝她走来:“晚吟!你再发呆我就要砸你咯!”
她咯咯的笑着,将江晚吟的思绪拉回。
江晚吟笑着躲开,也团了一个雪球砸了过去。
这是两人每年冬天的必备项目。
还有一件事,就是去街上买热乎乎的烤红薯和甜滋滋的冰糖葫芦。
“老板,我要这个大的,这红薯甜不甜啊?”林悦然冻的脸颊通红,紧紧搂着江晚吟,但眼睛却紧盯着那个煤炉里的烤红薯。
“这位女同志你放心,绝对甜,不甜不要钱。”老板信誓旦旦。
江晚吟拿着冰糖葫芦,刚想咬一口时,就听见有人喊她。
“晚吟!”
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风雪中,陆知珩站在不远处,满身的雪花。
“晚吟,好久不见!”
他一步步走近。
江晚吟愣住了,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吃。
她下意识后退,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碰见陆知珩。
江晚吟退一步,陆知珩前进一步。
直到踩到了林悦然的脚。
“哎呀!晚吟,你踩我的脚了。”林悦然捧着刚刚出炉的红薯,烫得不行,正手舞足蹈的吹。
被江晚吟一脚踩到,差点把红薯扔了出去。
江晚吟转身想离开,陆知珩又怎会轻易让她走。
陆知珩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江晚吟面前:“晚吟,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江晚吟抬眸,看向陆知珩疲惫的眼睛。
她刚想说陆知珩认错了人,林悦然却在旁边拦住了陆知珩:“这位同志,你谁啊?”
江晚吟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的说:“悦然,我们走吧,我不认识他。”
陆知珩却在身后攥住了她的手:“江晚吟!别躲着我了,我找了你两年。”
江晚吟心底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知珩。
陆知珩继续说道:“晚吟,别走。”
江晚吟伸手握住了陆知珩搭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接着将陆知珩的手拂了下来。
“这位同志,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江晚吟再次转身离去,只留下陆知珩站在风雪里遥望。
直到走了很远,江晚吟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两年的时间,她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与陆知珩再见,甚至是在哈尔滨。
这两年她不回北京的原因也是因为做不到坦然面对陆知珩。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可上辈子刻骨铭心的恨意和绝望怎么可能是重生后这短短两年就能消散的。
林悦然看出江晚吟情绪不对劲,连忙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晚吟,你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江晚吟不说话,低着头没有回答。
林悦然回头,发现陆知珩跟在她们身后,不远也不近。
她没有告诉江晚吟,而是将手里的红薯塞在了江晚吟手里。
温暖的感觉一瞬间从手中传至四肢。
江晚吟抬头,就对上了林悦然担心的眼神:“怎么了?晚吟。”
她摇头,强笑着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悦然叹了口气:“怎么不担心啊,你一下子人都不对劲了,那人是不是认识你啊。”
“嗯。”江晚吟点头,“前未婚夫。”
林悦然张大了嘴边,雪花飘进嘴里,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随即又问道:“难怪,他怎么又来找你了?”
等不及江晚吟回答,林悦然又说道:“算了,都是往事,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江晚吟哭笑不得,一回头,却看见陆知珩在身后。
她连忙转头,不再去看陆知珩。
“走吧,我们回学校,下次再出来。”江晚吟将红薯还给了林悦然,“快吃吧,待会都凉了。”
林悦然挽着江晚吟的手,笑了笑:“好。”
两人相伴着走会学校。
雪下得很大,路上雪白一片,江晚吟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住了她:“小心!”
江晚吟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陆知珩站在她身边,有些受伤的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空气陷入沉默,江晚吟没有说话。
陆知珩自嘲的笑了笑:“晚吟,我只是想见你。”
“抱歉。”江晚吟终于开口,她声音很低,低到陆知珩差点听不见。
陆知珩微微低着头,“不用跟我说抱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江晚吟手都在颤抖,她连自己此刻的心情都无法判断。
林悦然在一旁搀扶着江晚吟,感受到奇怪的氛围后开口:“晚吟,你要不要跟他聊一聊?”
这时,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打雪仗,雪球朝着江晚吟的身上飞来。
陆知珩下意识抬手去挡。
江晚吟苦笑了一声说道:“陆知珩,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她转身离开。
陆知珩没有阻拦,护送着她一路回去。
宿舍的木质床吱呀作响。
江晚吟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是陆知珩的面容。
他变了,变得憔悴疲惫。
明明从前那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也就是这样,楚姝兰才会一直缠着陆知珩。
陆知珩对江晚吟而言,算不上一个好丈夫。
但对于楚姝兰而言,陆知珩算得上她的最优选择。
左右在陆知珩心里,楚姝兰永远比她重要。6
江晚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些事烦心。
可回想起来,心底还是寒凉。
哪怕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不会再为陆知珩动心。
可理性战胜感情后,感情却无法褪去余温。
在心底留下的伤疤也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
“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啊。”江晚吟的室友感慨道。
江晚吟看着外面还在飘的雪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江晚吟起来早读时,看见了林悦然和另一个人。
她走近后才发现是她的同班同学——贺凌枫。
贺凌枫和江晚吟同岁,长得很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总是水汪汪的。
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悦然!贺同学!”江晚吟笑着打招呼。
贺凌枫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更好看了:“江同学,我们都认识两年了,你怎么还叫得这么生疏啊!”
他打趣着,却将手里的豆浆递给了江晚吟。
江晚吟笑着接过:“学校门口那家,每天早上排好长的队呢。”
林悦然蹦蹦跳跳的走到江晚吟身边:“对啊,他们家豆浆老得劲了,是贺凌枫一大早就去买的。”
“谢谢。”江晚吟也没客气,他们早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贺凌枫笑着说:“晚吟,我最近遇到瓶颈了,今天特地来请教你的。”
“好啊,那我也算是沾上晚吟的光了。”林悦然靠在江晚吟肩膀上,对着江晚吟撒娇道。
江晚吟连连点头,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估计是林悦然看她心情不好,便想方设法的分散她的注意。
“那好吧,吃完早餐后就去教室吧。”江晚吟也忍不住笑了。
几人待在教室待了一上午,终于把搞不懂的技术问题解决。
林悦然先松了一口气,摊在桌子上:“好复杂啊,上次老师讲我就有点晕乎乎,没想到晚吟你和贺凌枫都会啊。”
江晚吟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我也是一知半解的,多亏了你们,现在终于搞懂了。”
贺凌枫也点头:“是啊,咱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下子就融会贯通了。”
林悦然被逗笑,扑倒江晚吟怀里:“你才臭皮匠,我跟晚吟可不是。”
“好好好,我一个人是。”贺凌枫无奈的笑了笑,将桌上的笔记和草稿收拾好,看向江晚吟,“江晚吟同学,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江晚吟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些犹豫。
林悦然坐起来,两眼放光:“铁锅炖?!”
贺凌枫笑着点头:“铁锅炖!”
“去!”林悦然满脸期待的看着江晚吟:“铁锅炖,冬天就是要吃铁锅炖!”
贺凌枫也看着江晚吟。
两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江晚吟,江晚吟招架不住,笑着点头:“铁锅炖!”
几人并肩走出校门,江晚吟将昨天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铁锅炖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哈尔滨的市区里,总是这么热闹。
天气冷了,人总是喜欢凑到一起寻求温暖。
所以江晚吟见到了陆知珩。
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直等到江晚吟他们快吃完了江晚吟才发现。
在看到陆知珩的那一刻,江晚吟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陆知珩走到他们面前,警惕的看着贺凌枫:“晚吟,他是谁?”
“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悦然向来嘴快。
贺凌枫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敌意:“这是……”
江晚吟深呼吸,“与你无关。”
“为什么?晚吟,我们好好聊聊。”陆知珩攥紧了拳头,声音也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江晚吟目光冰冷的看向他:“陆知珩,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退婚的事我不同意,就不做数。”陆知珩紧盯着江晚吟,像要把她吞入腹中。
贺凌枫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拦住陆知珩:“这位同志,诋毁女同胞是要进行批评教育的。”
陆知珩冷笑一声,站在贺凌枫面前,“我跟她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江晚吟站起身来:“够了。”
她走到两人之间:“陆知珩,换个地方单独说。”
江晚吟回头对林悦然说:“悦然,你和贺凌枫先回去吧。”
“好。”陆知珩声音柔和了下来,跟在江晚吟身后,出了饭店。
外面又开始飘雪了。
陆知珩撑起伞,拉住了江晚吟:“别淋湿了,小心感冒。”
江晚吟却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有回答。
但陆知珩比她高,很快就能跟上。
自顾自的给江晚吟撑着伞。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亭子,江晚吟停下了脚步。
“你要说什么?”江晚吟先开口。
陆知珩忽然伸手将江晚吟揽入怀中:“晚吟,我好想你。”
江晚吟想挣脱,但力气没有陆知珩大,根本挣脱不开。
“你弄疼我了。”江晚吟音调提高。
陆知珩这才放开她,伸手轻抚着江晚吟的脸,表情破碎的看着她。
“抱歉,我太想你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江晚吟下意识侧头想躲过他的触碰。
陆知珩失落的笑了:“晚吟,为什么要离开我?”
江晚吟后退两步:“我不想跟你结婚了。”
陆知珩步步紧逼:“我知道是因为楚姝兰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什么叫处理好了,楚姝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你信过吗?管过吗?”提到楚姝兰的事,江晚吟的怒气被挑起。
“抱歉,从前是我疏忽了,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影响我们的婚姻。”
陆知珩眼神闪动,写满了后悔。
江晚吟却冷笑出声,伸手推开了陆知珩:“这些话我听够了,也腻了。”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陆知珩画个饼她就当珍宝一样的人了。
陆知珩脸色也有些难看,继续剖白:“晚吟,是我的错,我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对爱的人。一心想着你是我的妻子,你会体谅我。”
“你觉得我喜欢你,我就会一直包容你,不管你伤害我多少次,我都会等着你,是不是?”江晚吟眼中也蓄满了泪。
陆知珩罕见的沉默了。
江晚吟继续说:“所以你把我放在低位,放在第二选择。可是陆知珩!”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也是人,我的心也会痛,我也会希望我的爱能够得到回应啊,而不是一次次被忽视,一次次被泼冷水。”
江晚吟的泪一滴滴落下来,陆知珩想伸手为她拭去,却被江晚吟躲过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可以跟我说。”陆知珩嘴唇微微颤抖。
江晚吟冷笑一声:“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会信我,整个部队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
“我只是可怜她早早的失去了丈夫,所以才……”
“所以你要做她的丈夫,照顾她的余生吗?”江晚吟将眼泪拭去,打断了陆知珩。
陆知珩神色一瞬间变了又变,铁青着脸,“我的妻子只有你,我不可能娶她的!”
“你还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江晚吟被他这话气到笑出了声,“一个在家为你生儿育女,照顾家里。一个在外陪你吃苦耐劳。”
“陆知珩,你想得也太美了点吧。”
跟林悦然在一起久了后,江晚吟说话怼人这方面也有了进步。
陆知珩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在这冰天雪地里都有些泛红。
“晚吟,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已经很楚姝兰断绝关系,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找你。”陆知珩上前,想握住江晚吟的手。
江晚吟瞬间明白他的意图,错开了身子。
陆知珩从未这么想过,但他上辈子却是这样做的。
江晚吟永远都忘不了上辈子的悲惨。
也忘不了临死前,楚姝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虽然前世结婚报告是陆知珩打的,但他对江晚吟的态度却依旧不冷不热。
以至于结婚后,陆知珩也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原以为是陆知珩的性子是这样的,可直到楚姝兰的出现,她才明白。
陆知珩心里根本没有她。
他步步高升,但不管调到哪都会带着楚姝兰,
而江晚吟却永远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孤苦一生。
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是陆知珩特地买的以后的婚房。
也是困住了江晚吟一生的地方。
更让江晚吟难以忘怀的是结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只好辍学待产。
生完孩子后,陆知珩的父母劝她:“女孩子读这么多书也没用,知珩这么厉害,你就在家带孩子,好好享福就好了。”
没读完大学是江晚吟一辈子的遗憾。
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前世的命运,陆知珩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陆知珩看清了江晚吟眼中的恨意,神色有些慌张。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好受伤的看着江晚吟。
那副神情,像极了前世的江晚吟。
像极了江晚吟手足无措,明明做了很多,却还是得不到丈夫的真心相待。
打结婚报告的那天,他的白月光楚姝兰当场晕倒。
陆知珩照顾了她一整天。
任由江晚吟守着一桌丰盛的午餐凉了热,热了凉。
陆知珩甚至将楚姝兰晕倒的事怪在了江晚吟身上。
因为是她要结婚,甚至开心的告诉了其他人。
可江晚吟又做错了什么。
去打结婚报告的人是陆知珩,答应要娶她的人也是陆知珩。
承诺会照顾好她一生一世的人也是陆知珩。
可最后,她到成了恶人。
重活一世后,陆知珩却变成了她。
无助、受伤……
可江晚吟却不会为此而心软。
这些与她上辈子受的苦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江晚吟起身朝外走去:“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回去了。”
陆知珩从身后抱住了江晚吟:“晚吟,你说的这些我都愿意承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好不好?”
他意识到了江晚吟对现在的他很反感。
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只要江晚吟不要再躲着他,不见他就好。
只要还能再见到江晚吟就好。
直到失去江晚吟后,陆知珩才意识到江晚吟有多好,他有多爱江晚吟。
江晚吟见他不肯撒手,无奈的妥协道:“你先松开。”
“答应我,不要不见我,好不好?”陆知珩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答应你,松开!”江晚吟有些不耐烦了。
陆知珩这才松开。
江晚吟头也不回的走向雪地。
光洁的雪地上只留下江晚吟的脚印。
回到学校后,她看见了守在门卫室的贺凌枫。
“江晚吟!”贺凌枫拦住了低着头往前走的江晚吟。
江晚吟错愕的抬头:“你怎么在这?”
贺凌枫撑起雨伞,又皱眉帮她将头顶的雪拂掉,“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便在门卫室等你。”
“怎么没打伞,雪化了之后容易感冒。”
贺凌枫拉着江晚吟进了门卫室。
“大爷,我带同学烤会儿火,她淋雪了。”贺凌枫跟门卫室大爷打着招呼。
门卫室大爷笑呵呵的给江晚吟递上一杯热水:“暖暖。”
“谢谢大爷。”江晚吟接过热水,又看向贺凌枫:“也谢谢你。”
贺凌枫看着她的发丝上都带着雪花,眼里满是心疼,伸手将雪花拭去:“跟我客气什么,我就怕你感冒,这个天气感冒就麻烦了。”
大爷看着两人,笑呵呵的问:“两位同学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贺凌枫脸上浮现绯红,飞速的看了一眼江晚吟后又移开了眼神:“没有,大爷你别乱说,女同志不能随便开这种玩笑的。”
江晚吟低着头不说话,也有些尴尬。
等到雪停后,贺凌枫拍了拍江晚吟:“雪停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晚吟点头。
贺凌枫一路将江晚吟送到宿舍楼下,临走前不放心的叮嘱道:“回去洗个头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别感冒了,不舒服跟我说,我宿舍有板蓝根。”
“知道了,谢谢你啊,凌枫。”江晚吟轻笑着道谢。
贺凌枫一时语塞,不自然的挠了挠头:“你快上去吧,我走了。”
说完后同手同脚的走了。
江晚吟回去后还是认真的洗了个头。
可第二天一早,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今天已经是周一了,要上课。
江晚吟强撑着去上课。
连林悦然跟她打招呼她都有精无彩的。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摸向她的额头,温柔的声音传来:“好像有点发烧。”
她努力的睁开眼,才发现是贺凌枫。
林悦然也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她:“怎么好端端的还发烧了呢。”
“我宿舍有药,我去拿!”贺凌枫起身准备回宿舍。
江晚吟却拉住了他:“马上要上课了,我不要紧的。”
贺凌枫眉头却紧皱:“你这样谁能放心得下。”
江晚吟撇了撇嘴:“我要听课,你今天做好笔记,我周末好好补。”
贺凌枫无奈的叹气,又坐了回来:“那好吧,我中午再去给你拿药。”
可上午的课上到一半,江晚吟却直直的倒了下去,林悦然立刻将她搂在怀里,急切的喊着她的名字:“晚吟,晚吟,你怎么样了?”
林悦然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忍不住说道:“好烫!”
贺凌枫冲上来,一把将她抱起,就朝医务室的方向冲去。
林悦然在身后追了过去。
贺凌枫一路冲到医务室,将她放在病床上:“医生,她发烧晕倒了。”
江晚吟迷迷糊糊间,只感觉有人急切的喊她的名字,也或是冰凉的、或是温暖的手触碰她的额头。
好累啊,好想睡觉,头好疼啊。
江晚吟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悦然和贺凌枫两人守在江晚吟的病床边,终于松了口气。
贺凌枫看着眼前脸色因为发烧而红润的女孩,内心百感交集:“自从那个人出现后,晚吟的情绪明显变得不对劲了,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林悦然摇了摇头:“这是晚吟的往事,她没说,我也不好问。”
她帮江晚吟掖好被子后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我在这看着她,待会她醒了找你要笔记的。”
贺凌枫只好答应,又有些不舍的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江晚吟醒来时,已经快下午了。
医护人员刚好帮她拔针。
“晚吟,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林悦然关切的问道,又伸手去探江晚吟的额头,“没有一起烫了,再量一次体温。”
江晚吟看着她笑了:“谢谢你,悦然,我现在好多了,睡得挺好的。”
林悦然撇撇嘴:“你是睡得好了,我和贺凌枫差点担心死了。”
她嘴上这么说,神色却放松了不少,“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
“饺子,冬天要吃饺子。”江晚吟感受到了久违的爱,除了父母之外有人对她的爱。
林悦然帮她倒了杯水,不放心的叮嘱道:“我去食堂给你打,你在这好好休息。”
她离开后不久,贺凌枫就来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他伸手也想探江晚吟的额头,却又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江晚吟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我好得差不多了,今天的课上得怎样?”
“你放心,我把笔记都做全了,你不用担心。”贺凌枫无奈的笑了。
他说完,坐在椅子上给江晚吟讲今天的课程知识。
等到林悦然回来后,江晚吟便准备收拾好,拿上医生开的药离开了医务室。
几人走在学校的大道上,周围的人都在谈论着什么,高兴的往学校的礼堂方向走。
“好像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林悦然疑惑的开口。
贺凌枫拦住了一个同学,问道:“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学校请了部队的军官来给我们做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也去吧。”
贺凌枫看了一眼江晚吟,“我们也去看看吧,正好散散心。”
江晚吟点头,几人便随着人流一起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可礼堂里人潮拥挤,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军官到底是谁。
“听说还是北京来的军官。”
“我刚刚在后台处见到了,长得很英俊呢。”
“真的吗?不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周围人都在热闹的玩笑,江晚吟也有些好奇。
直到看清上台的那个人后,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陆知珩!
为什么会是陆知珩!
江晚吟站在人群中,大脑一片空气。
林悦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江晚吟点头,任由林悦然转身带着她离开。
可礼堂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林悦然带着江晚吟寸步难行。
反而她们的动作吸引了台上的人。
演讲开始,陆知珩对于自己领域的专业知识向来很认真。
几乎所有人都听了进去。
演讲结束后,有随机体温环节。
“陆军官,你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引得一片呼声。
陆知珩看向江晚吟的方向:“没有,但我有一个很爱的未婚妻。”
“哇。”同学们的反响更大。
只有江晚吟一行三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的安静。
后面还有谁问了什么,江晚吟都没有听见。
她木讷的看着台上的人,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感动。
演讲结束后,一群人上去围着陆知珩开始请教。
江晚吟拉着林悦然,推了推身旁的贺凌枫:“走吧。”
几人顺着人流往外走。
林悦然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能逗江晚吟开心的话题,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听说冰雪公园过几天要开了,要不要一起去。”
“好!”江晚吟浅笑道,不想让朋友们过多的担心她。
“晚吟,等一下!”陆知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晚吟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怎么了?”
学校里学生很多,她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
陆知珩在她面前站定,语气温和:“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怕江晚吟拒绝,陆知珩再次补充道:“只是聊聊。”
江晚吟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好。”
陆知珩眉眼皆是笑意:“好,你对这里比较熟悉,你带我走吧。”
两人并排走在校园内,路过的同学都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陆知珩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在她的身边。
“晚吟,外面有些冷,进去坐坐吧。”陆知珩忽然拉住了江晚吟,指了指学校内避风的一处凉亭。
江晚吟点头:“好。”
“晚吟,我想了很久,从前的事是我不对,没处理好,你生气,不理我,不见我,甚至取消婚姻都是正常的。”陆知珩神色平静。
江晚吟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又是为何想通了。
“我做了一个梦。”陆知珩抬眸看她。
“梦里,我们结婚了,可是我很快就调走了,楚姝兰跟着我一起调走了。”
江晚吟听到这话,手慢慢攥紧。
陆知珩苦笑一声即系说道:“我梦到你留在北京,怀了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还是孩子出生后我才知道你有了我们的宝宝。”
“工作很忙,我只能给你写信,可那些信不知道为什么一封都没有寄回去。”
“你生孩子后,我就一直想调回来,可楚姝兰总劝我,让我以自己的事业为重。”
“后来,便是你病逝了消息。”
陆知珩眼中渐渐湿润,他继续说道:“那个梦好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江晚吟攥紧的拳头渐渐送了,她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她看着陆知珩,试探性的说道:“如果我说,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呢。”
“什么?”陆知珩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晚吟。
江晚吟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陆知珩猛的后退两步,接着苦笑出声:“没想到,没想到竟是真的。”
“晚吟,我们结婚了,原来我娶过你。”他声音哽咽,语气颤抖得不像样子。
“可从结婚到老,我都没有好好跟你在一起,我连我们的孩子出生,过生日,上学,全都没有参与。”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不是?是因为上辈子我负了你是不是?”陆知珩情绪忽然激动,冲上前靠近了江晚吟。
江晚吟没有躲闪,豆大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失望的看着陆知珩,点了点头。
陆知珩伸出手,颤抖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晚吟,别哭,对不起。”陆知珩的眼泪落在了江晚吟的手上。
江晚吟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为什么陆知珩会做这样的梦。
但看着陆知珩如今这副模样,她心里竟有些释怀。
她拂开陆知珩的手:“都过去了如今我有了新的生活。”
陆知珩的脸色一变,握着江晚吟的手,轻轻放在心口处:“你的未来计划里,没有我,是不是?”
“是,如你所见。”江晚吟没有抽回手,尽管脸上依旧有着泪痕,但眼神坚定。
陆知珩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江晚吟:“我明白了,晚吟。”
江晚吟没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感受着陆知珩蓬勃的胸肌。
陆知珩忽然上前,呼吸近在咫尺。
“晚吟,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陆知珩语气陈恳,姿态也放低了。
若是上辈子,江晚吟一定会被他所迷惑。
毕竟当时的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陆知珩。
她想到这,也开了口:“陆知珩,我曾经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也爱你。”陆知珩接话很快。
江晚吟莫名笑出了声,继续说道:“哪怕我没有离开时,你只要真心待我,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一定会跟你坦白,说不定还会考虑我们的婚姻。”
“现在也不迟,晚吟,我们还年轻,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陆知珩有些激动,眼神都在放光。
江晚吟却打断了她:“太迟了,已经晚了,我不会再回头了。”
“什么?”陆知珩眼中的光暗淡了下来。
“我说,我不会回头,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更不会再跟你结婚了。我做出这个决定,花了一辈子,我不想再用自己的一生来赌你的爱了。”江晚吟一字一顿,语气平静而又坚定。
她抽回手看着陆知珩:“这场对话早就该有了,我承认,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想跟你有过多的交流,也不想跟你再谈论这些。”
“为什么?”陆知珩神色悲伤,脸色都苍白了几度。
江晚吟浅笑道:“可能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因为从前你在我的生命里占据了大半人生吧。但现在,我想开了,幸好。”
陆知珩嘴唇张了又张,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是个好人,但在感情方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江晚吟不打算等他悔过,也没有心情和时间等他悔过。
她要做的是继续向前。
陆知珩的泪痕在寒冬里透着晶莹的光。
江晚吟微微叹气,上前拭去了他的泪花。
接着在陆知珩没有反应过来时,上前抱住了他:“陆知珩,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陆知珩也抱住了她,声音有些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好,只要你不再躲着我就好。”他抱紧了江晚吟。
没关系,一步步来,他还有机会。
别让晚吟感到害怕,别吓到她。
江晚吟不知道陆知珩的心理活动,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松手。
陆知珩恋恋不舍的松手:“你接下来去哪?我送你。”
江晚吟笑着摇头:“不了,我要准备去上课了。”
她说完,笑着跟陆知珩挥手告别。
陆知珩看着江晚吟离去的背影,满眼欲望。
跟陆知珩说开后的江晚吟心情却比从前好了很多。
病也好了很多。
陆知珩虽然依旧时不时来找她,她也没那么反感,一起散步,吃饭什么的,也不会拒绝。
陆知珩似乎也变了,不再追问她,也不再强迫江晚吟继续嫁给他。
元旦那天的冰雪公园,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虽然贺凌枫和陆知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江晚吟和林悦然玩得很开心。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江晚吟跟贺凌枫互相对视了几秒后又迅速错开了眼神。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想回家了。”
两年没回家,不知道父母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生病,是不是长了很多白发。
是不是会怨她没有回去看他们。
江晚吟想着想着,眼眶渐渐湿润。
林悦然第一个注意到,连忙伸手抱住了她:“怎么了?想家了吗?那今年寒假就回家吧。”
江晚吟点头,前两年她都是一个人留在学校。
江晚吟真的好想好想父母。
寒假放假前,陆知珩就递给了她一张回北京的火车票。
江晚吟惊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我给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没想到陆知珩会提前买给她,她也不想欠陆知珩的人情。
陆知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过两天买票的人估计会多,所以我提前买了。”
江晚吟还是没有接,从口袋里开始掏钱:“我给你钱吧,一张票是……”
陆知珩将票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别给了,我们不是朋友吗?这点小事也要算这么清楚吗?”
他语气有些无奈,还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江晚吟只好接过,郑重的道谢:“谢谢你啊。”
寒假第一天,江晚吟就收拾好带给父母的特产,拖着一个大皮箱去往火车站。
火车站果然人山人海,就在江晚吟奋力的准备将行李放在火车的架子上时,一双大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谢谢……”江晚吟回头,就看见陆知珩站在她身后。
陆知珩笑意盈盈,“晚吟。”
“你怎么在这?”江晚吟有些懵。
陆知珩拿出自己的火车票:“我在你邻座。”
江晚吟这才明白陆知珩为什么要给她买火车票。
她眼神一变,试探性的问道:“你……为什么跟我坐一趟火车?”
“当然是我也要回家啊,火车更方便。”陆知珩的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江晚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张票还是陆知珩送她的。
火车一路向南,两人从一开始的无话可说渐渐的开始聊天。
江晚吟看着窗外的雪景,陆知珩看着她。
陆知珩忽然说道:“其实你离开的前一天,我看到了你的火车票。”
“什么?”江晚吟猛的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知珩。
陆知珩笑着说:“不过当时我以为我看错了,没当回事。”
“因为你认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是不是?”江晚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是!”陆知珩回答得很快:“因为你说你会嫁给我,你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你也说会一辈子待我好,你说你不会负我,你没有做到。”江晚吟笑意收敛,冷着脸说。
陆知珩被她这幅模样逗笑,又有些心虚,连忙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从前。”
“那你继续说吧。”江晚吟继续看着窗外。
“那几天我一直跟自己说你不会离开我的,是我看错了。可我却没有勇气去问你,也没有勇气再去一探究竟。”陆知珩说起这件事,有些自嘲的笑了。
“后来你真的离开了,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我真的一直在忽视你的感受。”
江晚吟没有看陆知珩,随口说道:“是啊,是啊。你知道就好。”
陆知珩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她,却又想起江晚吟不喜欢这样,又讪讪的收回了手,“你现在比过去开心了很多。”
“因为离开了让我不开心的人啊。”江晚吟转头看向他。
“真好,我想你一直快乐。”
如果……如果能重新爱上我就好……
到了北京的第一天,刺骨的寒风铺面袭来。
陆知珩将江晚吟送回了家。
“小陆啊,多谢你送晚吟回家,留下吃个饭吧。”江父笑容满面的跟陆知珩说话。
“不了,伯父,下次再来陪您吃饭,我今天要回部队述职。”
“好,慢走啊。”江父送走陆知珩后,看着在给江母介绍哈尔滨特产的江晚吟。泪湿了眼眶。
江晚吟也有些哽咽:“妈,爸,我好想你们。”
江母早就红了眼睛,抱着江晚吟说话都有些结巴:“妈也很想我的乖女儿。”
她松开江晚吟,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皱了皱眉:“瘦了,但比以前更漂亮了。”
江晚吟破涕而笑:“因为遗传了妈妈的漂亮容貌。”
江父擦了擦脸眼角:“你们娘俩先好好聊,晚吟饿了吧,爸去给你做饭,做你最爱吃的宫保鸡丁。”
他说完,就往养鸡的地方去了。
江母也笑着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我跟你爸什么都没准备。”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江母说完也起身:“我去切坨腊肉出来,你从小就喜欢吃腊肉。”
江晚吟想拦也拦不住。
只能含泪吃完那只叫得格外悲惨的鸡。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江父知道她喜欢吃烤红薯,便将地窖里个头最大的红薯都给江晚吟搬了出来。
这段时间,江晚吟过得很幸福。
直到有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江晚吟在村里的一个不怎么熟的亲戚二叔来了。
“哟,江晚吟回来了啊,真是不懂事,两年才回来一次。”二叔一屁股坐在江父的位置上,拿着江父刚刚给江晚吟烤好的红薯边吃边说。
江母脸色有些不快:“晚吟是去读大学了,以后要报效祖国的。”
“对啊,我们晚吟可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江父也有些不耐烦。
江父江母视江晚吟为至宝,怎会允许他人说宝贝女儿的坏话。
二叔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反正以后也是要嫁人给别人生孩子的。我女儿现在生了三个了。哪像江晚吟,二十好几了,也没结婚。”
江母气不打一处来:“二哥,话不是这么说的。”
二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向江父:“三弟,正好这次江晚吟回来了,赶紧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我刚好认识一个厂长,老有钱了,介绍给你们晚吟怎么样?”
江父更加不高兴,他这个二哥不学无术,一心只想嫁女儿攀高枝,这回还惦记上他的晚吟了。
“不去,我的晚吟就算一辈子不嫁,我也高兴。”江父有些生气。
二叔冷哼一声:“不结婚!你糊涂了吧,那个厂长可是一个香饽饽,你不要,城里的姑娘抢着要呢,我女婿在他手里做工,这才有一个机会,真是不识好人心。”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又拿了一个江晚吟的烤红薯。
江父还想说什么,江晚吟站了出来:“二叔,我去见一面吧。”
“这才懂事,我走了。”二叔这才起身离开,又顺走了一个烤红薯。
几天后,江晚吟坐在城中一个馆子里,看着对面满脸横肉的男人。
痛苦的闭上了眼。
“我就知道我的二叔没安什么好心。”江晚吟转头暗自嘀咕着。
“你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书读得太多了,年龄也有些大,还能生养吧。”那人两眼放光,但表情却有些嫌弃。
江晚吟呵呵一声,不想说话。
那人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厂子吧,跟着我以后就有钱花,两年生三个吧。”
他脸上写满了得意和高高在上的施舍。
江晚吟强忍着恶心和怒气,冷笑一声说道:“我只是碍于亲戚的面子来见你一面,没说要跟你结婚。”
“什么?!”那人一拍桌子,满脸横肉也一颤:“你还看不上我?你别不识好歹。”
“你有点像我二叔家养的猪,我看着有点反胃。”江晚吟皱眉,嫌弃的说道。
“你个臭娘们,我今天打死你。”他说着,猛的站起来。
江晚吟这才看见,这人竟然还没有她高。
她转身就走,这人腿还没到她腰,她走得快了,这人估计要跑着才能追上。
更不说他那大得吓人的肚子和满身肥肉。
见江晚吟要离开,那人恼羞成怒,拿起桌上的碗筷就向江晚吟砸去。
江晚吟还没意识到,直到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后。
瓷碗落地碎裂,江晚吟转身就看见一身军装的陆知珩。
他满脸心疼的看着江晚吟:“你怎么在这?”
“这话我也想问你。”江晚吟皱眉,下意识看向他的后背,“怎么样?”
“衣服弄脏了而已,不碍事。”陆知珩笑着安抚她。
转身看向那人:“公众场合闹事,你是想进局子吗?”
陆知珩表情严肃,一身军装更显严厉。
那人见状,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没有,这是我婆娘,我教训一下。”
“乱讲!”江晚吟气不打一处来。
陆知珩冷哼一声,也有些生气:“她什么时候是你婆娘,造谣女同志,你跟我去部队!”
那人神色有些慌乱,连忙解释:“她二叔已经把她介绍给我了,怎么不是我婆娘了。”
“胡言乱语,不尊重女同志,你现在就去部队接受批评教育。”陆知珩第一次被气到有些无语。
“她二叔已经答应我了,让她给我生儿子。”那人还想解释。
江晚吟也没打算就躲在陆知珩身后看他处理,而是站了出来:“谁答应你的你去找谁,我可没说要跟你结婚。”
她嫌恶的转身离开,再多待一秒都是浪费她的生命。
这时,陆知珩的部下正好过来。
“把他带回去接受教育,不尊重女同志。”陆知珩也懒得再废话,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去追江晚吟。
江晚吟步子飞快,越想越气。
她虽然知道二叔不会给他介绍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会介绍这样一个人。
完全是用她来巴结那个什么所谓的厂长。
直到陆知珩走到面前,江晚吟才停下脚步。
“好了,不气了,她会受到教育的。”
江晚吟气喘吁吁,皱眉道:“真是离谱,怎会有这种人,张嘴让我给他两年生三个。”
陆知珩眉心带着怒气:“什么?他还说这种话。”
江晚吟没有搭话,继续朝前走着。
“你那个二叔怎么会介绍这种人给你。”陆知珩更加疑惑。
“他女婿在那个人厂里做事,估计是为了讨好吧。”江晚吟随口说道。
心里却在想,等回去以后,一定要跟爸妈说,让爸妈不跟二叔再来往。
走着走着,江晚吟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想对陆知珩说话,“陆……”
却发现陆知珩已经消失了。
“什么时候走的?”江晚吟有些疑惑,也没放在心上。
便放慢了脚步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冰糖葫芦。
江晚吟循着目光看过去,发现是陆知珩。
“陆知珩!”江晚吟有些惊讶。
陆知珩将冰糖葫芦递给她:“这是你两年前说的想吃的冰糖葫芦,我终于有机会给你了。”
江晚吟有些感慨,接过了冰糖葫芦,“谢谢。”
“走吧,前面就是公园了,我们逛一逛吧。”陆知珩没说什么,伸手指着远处的公园。
江晚吟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酸味和甜味在她的口腔中蔓延。
“这家的冰糖葫芦真的很好吃。”江晚吟忽然感慨道。
陆知珩看着她,满脸爱意:“你喜欢吃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江晚吟没有搭话。
陆知珩还是没忍住,在江晚吟没注意的时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晚吟,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忘记从前的往事,这次,只有我们。”陆知珩声音有些颤抖。
江晚吟轻轻抽出了手:“新的一年新气象,我们应该往前看。”
陆知珩苦涩的摇头:“可是我还是想回到从前。”
“我不想。”江晚吟果断的拒绝了他,“过去对我来说,并不快乐。”
陆知珩脚步一顿,再次开口问道:“那我们能不能一起走向未来。”
江晚吟有些无奈,拉住了继续往前的陆知珩。
“陆知珩,这个问题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感情上的过往了。”
“你是个好人,但我对你没感情了,你明白吗?”
江晚吟认真的看着陆知珩:“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你若是想结婚,很多女同志都会前仆后继的。”
“可她们都不是你。”陆知珩眼神闪动,有些困苦。
江晚吟低下了头,“那个喜欢你的江晚吟已经死了,死在了上辈子,死在了我们那个所谓的家里。”
她对陆知珩所有的爱都已留在了前世。
今生,江晚吟只为自己而活。
陆知珩不再说话,两个人陷入了沉寂。
这分沉寂在安静的雪地里尤为突出。
北京的冬天没有哈尔滨冷,可陆知珩的心却格外的冷。
陆知珩看着银装素裹的公园,过年用的红色灯笼还挂在树枝上。
他说:“晚吟,新的一年又过去了,我还没有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知珩。”
“新年快乐,江晚吟。”
“再见,陆知珩。”
“再见,江晚吟。”
陆知珩将江晚吟送回了家。
离开时,陆知珩对江晚吟说:“我要离开北京了。”
“去哪?”江晚吟问道。
“我要被调走了,至于去哪,我听安排。”陆知珩笑着说。
江晚吟点头:“那我祝你前途坦荡,一路顺风。”
“好,谢谢。”陆知珩笑着说道。
江晚吟对他报以一笑。
陆知珩还是没忍住,揉了揉江晚吟的头发:“这次,我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带其他人。”
江晚吟一愣,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陆知珩重重的叹了口气,挥手同她道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江晚吟轻声说道,“再见。”
她回到家里,把今天的情况跟江父江母讲述了一遍。
江父一听,站起身就要出去找二叔麻烦:“王八蛋,拿我的女儿卖人情,真不是人啊。”
“呸!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根本没安好心。”江母也愤愤不平。
江父气冲冲的往外走,正好撞见二叔。
二叔身后还带着一个大妈。
江父争正在气头上:“我正要找你呢!”
二叔哈哈大笑:“这不是巧了吗?我今天特地带媒婆来提亲了。”
江母一听也走了出来,生气的叉着腰:“提亲?提谁的亲?”
“当然是你们家晚吟跟厂长的亲啊,你知道他们家彩礼给多少吗?你算是找到好女婿了。”二叔一脸神秘的说道。
“二叔,厂长给你多少介绍费啊。”江晚吟也走了出来,冷笑着问道。
“五……”二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什么话?我这是为了晚吟好啊。”
“原来是有介绍费啊。”江父拿着扫帚直接冲向二叔:“难怪给我女儿介绍那么一个歪瓜裂枣。”
“什么叫歪瓜裂枣,那可是厂长!”二叔一边躲闪一边喊叫:“厂里多少人想嫁给他都来不及,你还嫌弃上了。”
“滚!你给我滚!”江父气得脸色涨红,“我告诉你,以后你不用来我家走亲戚了,我们也不需要你这种亲戚。”
二叔和媒婆被江父拿着扫帚打了出去。
江晚吟上前,轻拍着江父的背:“好了,爸,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江父心疼的看着女儿:“我的女儿受委屈了。”
江母也狠狠的看着二叔:“真是太过分了,竟然他不尊重我们,我们家也不需要这种亲戚。”
江晚吟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爸,有你真好。”江晚吟抱住了父亲。
过完年后不久,江晚吟就要返校了。
江父趁着这个机会说要带江晚吟去赶集。
“早市上可多好吃的,晚吟要不要一起去,买点好吃的带给同学吃。”江父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江晚吟。
江晚吟点了点头:“那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早市。”
“好!”
早市在一处市场内。
天刚蒙蒙亮,许多摊贩就将卖的东西摆了出来。
有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大油条,馄饨,馅饼等等。
整个早上香飘万里。
就在江晚吟正在思考吃什么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江晚吟!”
江晚吟回头,就看见了贺凌枫。
贺凌枫惊喜的走到她的面前:“晚吟,真的是你啊。”
江晚吟笑着跟贺凌枫打招呼:“凌枫,你怎么会在北京。”
“我来旅游。”贺凌枫提起了手里的东西,是一袋小笼包。
江母看见后,笑着说:“晚吟,这是你朋友吗?你陪他逛逛早市吧,妈妈要去买些东西。”
“阿姨好,谢谢阿姨。”贺凌枫嘴很甜,乖巧的叫着江母。
江母笑呵呵的将刚买的豆浆递给贺凌枫:“拿着喝。”
说完挥手跟江晚吟道别:“多玩会儿。”
“啊,好的,妈。”江晚吟呆滞的点头。
“那就麻烦江同学带我逛逛了。”贺凌枫打开豆浆,喝了一口后忍不住发出惊叹:“好喝,好浓的豆子味,跟学校门口那家一样好喝。”
江晚吟看着他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走吧,贺同学,带你逛逛北京的早市。”
贺凌枫乖巧的跟在江晚吟身边。
江晚吟也没有带人逛过早市,平时都是跟着父母一起逛。
她学着江母的样子,路过一个摊贩就看向贺凌枫:“要吃吗?”
贺凌枫点头,江晚吟就跟摊主讲价。
贺凌枫摇头,江晚吟就继续往前走。
最后贺凌枫拉住了江晚吟,“晚吟,我怎么感觉你拿我当小孩啊。”
江晚吟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唇:“我没带别人逛过早市,要是有哪里招待不周你别见怪。”
贺凌枫无奈的笑了:“你跟那个人也没有吗?”
“你说谁?”江晚吟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缠着你的人。”
“陆知珩?”江晚吟摇了摇头:“没有,他忙着陪别人呢。”
贺凌枫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怎么突然想到提那个男人的,明知道他让江晚吟不高兴。
“抱歉,我不是……”贺凌枫愧疚的低头,越来越懊恼。
江晚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
“走吧,前面有卖干果的。”江晚吟岔开了话题。
贺凌枫连连点头:“你家在北京哪啊,我们逛完早市去哪?”
江晚吟一一回答:“我家在郊外的村庄。”
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公园,里面还挺好看的。”
“好!”
两人往公园的方向走去,江晚吟动作忽然一滞。
她看到了那个房子,她曾经和陆知珩一起住的房子。
鬼使神差的,江晚吟往那边走去。
过去了两年,房子的外表依旧。
只是大门紧闭。
回忆涌上心田江晚吟错开眼神,回头对贺凌枫说:“走吧。”
门却在这时打开了,陆知珩站在门口,看着江晚吟,满眼的惊喜。
“晚吟!”陆知珩眉眼绽放出笑意。
贺凌枫下意识上前,站在江晚吟身边。
江晚吟轻轻拉住了贺凌枫的手,轻笑道:“早上好。”
贺凌枫身体一僵,紧接着回握住江晚吟的手。
陆知珩脸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想将江晚吟拉回来。
江晚吟没有动,而是解释着自己的行为:“抱歉,我以为你搬走了。”
“没有,这是我和你的家,你走后,我依旧住在这。”陆知珩神色有些不虞,眼神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江晚吟的手中沁出了一层薄汗,但她面上故作镇定:“嗯,我走了。”
“等一下!”陆知珩叫住了她。
贺凌枫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江晚吟没有停下。
直到进了公园,江晚吟才松开贺凌枫。
她后退两步,歉意的说道:“抱歉。”
贺凌枫感受到手中空路罗的感觉,苦笑了一声:“没事,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如果他以后还来纠缠你,你就拿我当挡箭牌吧。”贺凌枫还有一句话没说,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时机。
江晚吟表情微动:“这样不好,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
“我……”愿意。
贺凌枫欲言又止:“咱们不是朋友吗?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江晚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看着脚边慢慢化掉的雪。
突然,一条手链映入眼帘。
江晚吟抬头,就看见贺凌枫笑着看着她。
“这是……”江晚吟伸手接过那条手链。
“送给你的礼物,谢谢你今天带我玩。”贺凌枫笑得耀眼,和着天边温暖的阳光一样。
江晚吟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不少。
“你一定要收下,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贺凌枫怕江晚吟不好意思收:“我还给林悦然挑了一条。”
江晚吟这才收下:“谢谢你。”
她想将手链戴在手腕上,但她努力了半天,手链还是没带上。
“我来帮你。”贺凌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努力保持镇定,将那条手链戴在了江晚吟的手腕上。
“好看。”
“谢谢。”
江晚吟抬头,刚好对上贺凌枫看她的眼神。
她把手收回,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早市估计结束了。”
“我也该走了。”贺凌枫耳朵早已红透。
江晚吟活了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也有些不知所措:“嗯,好。”
“那我们学校见。”贺凌枫的思绪一团乱麻,他也需要安静的想一想。
江晚吟点头:“学校见。”
贺凌枫看着江晚吟离去的背影,心乱如麻。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江晚吟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也许是课堂上的惊鸿一瞥。
也许是操场上她伸手去接雪花的那一刻。
也许是今天,他握住江晚吟手腕的那一刻。
可贺凌枫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乱了。
他更明白的是,江晚吟的心一直紧闭着。
她拒绝所有的善意,拒绝他人的接近。
如果不是林悦然,江晚吟估计会更加孤独。
回家的路上,江晚吟内心也有些乱。
她原本以为她会一直孤单。
从离开北京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也做好了和上辈子一样,无人爱她的准备。
可她交到了好朋友,林悦然的出现,让她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第一个走进她内心的朋友。
还有贺凌枫,他又在想什么呢。
江晚吟低着头慢慢往回走着,却听见了路边的一个店铺爆发出的吵闹声。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好奇的在张望。
她本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可在店铺门口,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楚姝兰!
楚姝兰一脸的尴尬的站在那,神色有些慌张。
她的身旁,是已经长大了的娇娇。
店老板一脸怒意:“这么大的孩子,来我店里偷东西,你怎么教的孩子啊。”
楚姝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只是有点想歪了,对不起。”
店老板却根本没有想过放过:“走,去大队,这种孩子一定要接受批评教育的,不然以后酿成大祸。”
楚姝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你了,我赔给你,她还小,我会好好教育她的。我们孤儿寡母的,真的承受不起啊。”
娇娇低着头站在一边,双手紧紧搅着帕子。
店长被楚姝兰这一跪整懵了,下意识想去拉她:“你先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楚姝兰摇着头,不肯起来:“求你了,我以后会好好教育她的,娇娇!给叔叔道歉!”
“对不起!”娇娇走上前,低着头:“我不该拿你的东西。”
店长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烦躁的摆手:“好了好了,走吧,下不为例,下次再偷我的东西,我一定送去大队里。”
他生气的推开了楚姝兰,走进店内。
楚姝兰被推得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后她站起来,甩了娇娇一巴掌。
“为什么要偷东西!”她声音愤怒而又无奈。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街,楚姝兰又打了娇娇一巴掌。
娇娇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直在掉眼泪。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想要漂亮的首饰,想要漂亮的衣服!想要好吃的!我想要爸爸!”
娇娇声嘶力竭的吼着,一把推开楚姝兰,跑了出去。
江晚吟站在不远处,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看着这场闹剧。
她心里没有半分畅快。
但她明白,楚姝兰的教育方式一直是有问题的,娇娇已经被教坏了。
楚姝兰依旧好看,尤其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更加惹人怜惜。
已经有人上去给她递手帕了。
楚姝兰怯怯的说了句谢谢,朝着娇娇的方向走去。
却在看向人群的一瞬间,看到了江晚吟。
楚姝兰表情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吟,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差。
江晚吟平静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可楚姝兰却不淡定了,她慢慢走近,却又忽然停了下来,错开眼神不敢再看下一眼。
紧接着转身跑开了。
江晚吟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咎由自取。”她说完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才走到一半,有人叫住了她。
“江晚吟!”是楚姝兰。
江晚吟回头,就看见楚姝兰站在不远处,衣着光鲜,脸上有着淡淡的泪痕。
她脸上依旧是胜利者的姿态,好像刚才那个一脸错愕的人不是她。
“有事吗?”江晚吟依旧讨厌她,知三当三的楚姝兰,她根本不想跟楚姝兰有过多的交流。
楚姝兰将发型挽好,露出她最好看的笑容:“好久不见啊,江晚吟,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见面了。”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江晚吟懒得跟她废话。
“站住!”楚姝兰声嘶力竭的喊道,走到了江晚吟面前:“你今天特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江晚吟避开了她,嫌恶般的后退两步。
可这却让楚姝兰再次破防。
她上前一把抓住江晚吟,冷笑着:“你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是文工团的舞者,我还会唱歌,我长得漂亮,只要我想,所有人都会喜欢我!”
江晚吟看着她这幅模样,却只觉得好笑,“所以你现在过得好吗?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楚姝兰神色一顿,有着一瞬间的慌乱,但她继续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个农村吹来的土丫头,没有陆知珩,你什么都不是,你现在嫁给陆知珩了,满意了吧。你现在有资格嘲笑我了吧。”
“我费尽心思都没有让陆知珩喜欢我,你高兴了是不是?这几年陆知珩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这是不是就是你想看到的。”
“看到我过得没你好,你就开心了,是不是!贱人!”
楚姝兰怒吼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若是从前,江晚吟可能还想着和她争辩几句,
但现在,江晚吟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楚姝兰,你现在的结局,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江晚吟甩开了她的手。
“你过得不快乐,不幸福,你想找一个宣泄口,你一直恨我,你觉得是因为我,你才嫁不了陆知珩。”
“你也只能这样了,将不满,嫉妒,难受,不幸,宣泄在弱者身上。”
“只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弱者了。”
江晚吟一字一顿,揭开了楚姝兰强撑的坚定。
楚姝兰冷笑一声,丝毫不相信江晚吟的话:“你就是现在过得好了,才在这里高高在上的指责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的一堆狗屁不通的话,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也是蠢货!”
江晚吟无所谓的摇头,既然沟通不了,那就算了。
她转身想要离开。
楚姝兰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恨恨的看着她。
江晚吟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我没有嫁给陆知珩,也不会嫁给陆知珩。”
楚姝兰最后一丝坚定崩塌了。
“什么?为什么?”楚姝兰想要追上来问清楚。
江晚吟却越走越远。
楚姝兰站在不远处,终于失去了力气。
她颤抖的往回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江晚吟明明已经得到了,却不要。
那她费尽心机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难怪当初江晚吟跟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陆知珩。”
江晚吟叹了口气,她在哈工大的两年,原本以为陆知珩会顺理成章的跟楚姝兰在一起。
结果没有,楚姝兰自食恶果,却还是恨着江晚吟这个假想敌。
江晚吟回到家后,江母疑惑的问道:“你那个朋友呢,怎么没带回来一起吃饭啊?”
“妈,他是来旅游的,马上要回去了。”江晚吟解释道。
江母点头,忽然说道:“刚刚小陆来了。”
“小陆?”江晚吟没反应过来:“陆知珩?!”
“对啊,小陆来送了好多东西。”江母指了指堂屋里摆着一堆的东西。
什么类型都有。
江母好奇的问道:“我看小陆对你还挺不错的,你俩当初发生了什么,非要退婚啊。”
“妈,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江晚吟不想再多说什么:“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这孩子,还跟妈说上这些听不懂的东西了,妈就随口一问。”江母捏了捏江晚吟的脸颊。
几天后,江晚吟要返校了。
向往常每次离家一样,江父江母都给她塞了满满一大袋食物。
江晚吟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哭笑不得:“爸,妈,真的塞不下了。”
“你去那边好好学习,缺什么跟爸说。”江父依依不舍的拍了拍江晚吟的肩膀。
上火车的那一刻,她看到站台上的亲人,红了眼眶。
到达哈尔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江晚吟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往学校的方向走。
却看见不远处有车灯闪烁。
陆知珩走下了车:“我来接你。”
“你怎么会在哈尔滨!”江晚吟呆住了。
“忘了告诉你,我被调到哈尔滨了。”陆知珩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江晚吟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说了一个“哦。”
陆知珩被她逗笑,伸手去接她的行李:“你‘哦’是什么意思,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江晚吟没说话,撇了撇嘴。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晚吟!”
贺凌枫小跑着走了过来:“我来接你去学校。”
江晚吟笑了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来的。”
“明天开学,这几天就这一趟火车,我算出来的。”贺凌枫一脸求表扬:“我是不是很聪明。”
“咳咳!”陆知珩冷着脸咳嗽了几声。
贺凌枫这才看见陆知珩,笑着说:“陆长官也在这啊,不好意思,没看到。”
陆知珩忽视贺凌枫,看向江晚吟:“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贺凌枫一把拽住江晚吟的行李:“还是我来吧,我们是同窗,更方便一点,不麻烦陆长官了。”
陆知珩丝毫没有松手:“是吗?我们曾经是同ch……”
江晚吟一把捂住陆知珩的嘴,紧皱着眉头瞪着他:“你要说什么?我跟你什么事都没有。”
陆知珩却笑了,伸手拉过江晚吟:“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么了解我?”
江晚吟脸色微红,一时语塞。
贺凌枫看不下去,拉过江晚吟:“晚吟,跟我走吧,悦然还在等你。”
想到林悦然,江晚吟眼睛藏不住的笑意:“悦然?”
“对啊,她也是今天到的,在学校食堂等我们一起吃饭呢。”贺凌枫松了一口气,得意的说道。
这回稳了。
江晚吟笑着回头对陆知珩说:“多谢你今天来接我,我先走了。”
贺凌枫接过行李,笑得灿烂:“那我们先走了,陆长官。”
渐渐回春的哈尔滨,陆知珩的心却比天气还冷。
他看着江晚吟离去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无力感。
贺凌枫帮江晚吟放好行李,开着车前往哈工大。
“晚吟,你行李里塞得什么,那么重。”贺凌枫的手还有些发抖。
江晚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爸妈让我带给你们的吃的,待会分给你们。”
“是吗?那真的太谢谢叔叔阿姨了。”贺凌枫眼神更加温和。
等到了学校后,贺凌枫却带着江晚吟去了另一个地方。
“不是说去食堂吗?这是去哪?”她疑惑的问着贺凌枫。
贺凌枫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在别的地方订了个位置,走吧。”
江晚吟半信半疑的跟自己贺凌枫走。
直到进了一个黑着灯的小屋。
贺凌枫用眼神示意:“推开吧。”
江晚吟将门推开,林悦然冲了出来,紧紧的抱住了江晚吟。
“悦然!”江晚吟惊喜的开口。
“晚吟,我好想你啊。”林悦然将头靠在江晚吟怀里,撒着娇道。
这时,贺凌枫在身后咳嗽了两声。
林悦然站了起来,拉着江晚吟继续往前走。
“我好饿,我们去吃东西吧。”林悦然朝着身后的贺凌枫使了个眼神。
江晚吟没有意识到,继续往前走着:“好啊,我也很想你。”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天空飘下了许多彩带。
林悦然松开了江晚吟的手,走到了一边。
江晚吟还有些懵,环顾四周,看向林悦然:“悦然,这是做什么?”
林悦然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贺凌枫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江晚吟:“晚吟,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尤其是从北京回来后,我一直在思索着这件事。”
“等一下!”江晚吟紧急打断了贺凌枫。
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贺凌枫,“你……”
贺凌枫朝她点头,“我喜欢你。”
江晚吟大脑瞬间空白,瞪大了眼睛看着贺凌枫。
贺凌枫脸已经比他手里的鲜花还要红了。
他莫名有些结巴,“晚吟……我……我真的喜欢了你很久了,你可以给我个机会追求你吗?”
贺凌枫一脸紧张的看着江晚吟,眼神湿漉漉的,包含着期待。
江晚吟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我……我不知道。”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热烈的爱意。
贺凌枫有些失落,但强装镇定的将花递给她,“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
林悦然看不下去,冲了出来,将花递给江晚吟:“晚吟,你就说出你现在最真实的感受,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就算讨厌贺凌枫,也要让他死个痛快。”
贺凌枫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并不讨厌你,我……我只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重视的表白,有些不知所措。”
“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江晚吟看着贺凌枫,眼中噙满了泪。
贺凌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江晚吟一把抱在怀里:“真的吗?我真的好高兴啊,谢谢你,晚吟。”
江晚吟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也许我不会永远孤独,上天没有让我失去爱人的能力。
爱像温暖的阳光,一点点照亮了江晚吟的心。
她终于彻底跟过去说再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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